【楚路】迎刃（六）
楚子航缺席的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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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闻非的初中班主任三年家长会开下来，没有看见楚闻非同学重过一次家长。
“这是我叔叔。”高大的德国男子笑嘻嘻地同老师招手。
“这是我叔叔。”霸气侧漏的金发男子露出一个微笑。
“这是我爷爷。”西装革履的老绅士矜持地点点头。
“这不是我弟弟，这也是我叔叔。”十三四岁的男孩天真无邪地歪了歪头。
“这是我爸爸。”面目清秀的男人站在老师面前优雅地掏出名片。
“老师，他们今天都没有空了。”
其实还好，起码暑假生活过得一向水生火热丰富多彩。
恺撒和芬格尔本来把“坚决不让昂热带孩子”作为底线，但是老家伙一百来岁了，自己在那天天念叨寂寞寂寞。稍微心软了一下，他就能抓住机会，迅速地把两位派到了天涯海角，趁着路明非不在把楚闻非接到学院愉快地开始了夏日特定的老人的带孙子生活。
他甚至亲自教楚闻非格斗和剑术。楚闻非学得很快，恺撒忙中偷闲，打电话警告昂热有点分寸。
“你以为他是楚子航吗？”
“为什么不是？”昂热反问，“他是路明非和楚子航的孩子，优秀是理所应当。”
恺撒冷笑，说：“是啊，优秀到校董会逼着路明非同意给一个小孩吃了降低血统的药。”
“我没有办法。”昂热看了一眼在外面和新生玩起来的楚闻非，叹气说：“楚子航失踪了，谁敢保证这个孩子不会像他一样失控?”
“这种理由是说服不了我的。”恺撒高声道，“他们明明是拿着楚子航失踪了来要挟。”
“那你还要我怎样！”昂热也火了，“把他关在岛上关到半辈子没了才放出来吗！”
当年楚闻非刚刚出生，路明非还没来得及告诉楚子航这个消息，楚子航就在任务中失踪了。校董会原本不同意路明非生下这个孩子，是楚子航单枪匹马闯进会议室，恺撒抬眼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村雨和老头子们憋屈的脸，笑得很愉快。
可惜这种愉快没能持续下去，后面会议室因为楚子航失踪迅速翻脸，路明非还在医院，芬格尔和恺撒同那些老头吵得昏天黑地，最后还是没能阻拦他们给路明非寄去了禁忌尚不明确的药物。
实际上青春期之前的楚闻非身体素质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甚至因为药物的原因一些小毛病都需要特定的药物来治疗。
怨不得长辈们对着楚闻非都有些溺爱。
昂热是个例外，他同恺撒说：“这孩子注定要走一条比他的父亲们还要艰难的路，命运已经不公至此，连楚子航都没办法保护他一辈子，他的血统已经在慢慢恢复，一次报告伪造，两次报告伪造，我们难道能骗过校董会一辈子吗？”
“况且。”老人慢悠悠地补充，“他是会长大的，恺撒，你不能老把老虎幼崽当小猫养。”
楚子航心里还停了一辆千疮百孔的迈巴赫，楚闻非连个念想都没有，硬生生地任内心那处空洞悄悄滋生。岁月消磨，老照片斑驳。他偷偷从路明非抽屉里找到的旧照片其实模糊得只有一个残影，但是楚闻非偏偏知道了那就是他缺席的父亲。
他拿着路明非的账号上了守夜人论坛，翻以前的旧帖子，看见了一个和他长得相似的年轻人在大雨中挥刀。
他同昂热拿着刀过手，那时他手腕都酸痛，还倔强着抬着头，不肯认输。雨下起来，偌大的雾气，迷迷茫茫的仿佛在梦中。
黄金瞳就在那一刻亮起来。他突然想起来在电脑里看见的那个男人，刀光剑影，动作好像一帧一帧地慢放，教着他身体如何使出来。昂热都被他和楚子航如出一辙的小动作吓了一跳。
楚闻非突然觉得委屈极了，眼泪突然从落下来，刀从手里滑落，他呜呜咽咽，伸手擦眼睛，雨水和泪水混作一起落下。那哭声像小奶猫在哀鸣，这头野得不行的小老虎仿佛被隐蔽的尖刺伤到了爪子，没有父母的依靠，只能蜷缩起来抽泣。
“爷爷，我爹呢，呜呜呜，我想要他回来教我。我不要……唔，我不要这样学……”
昂热在心底里叹口气，牵着他的小老虎的手带回院子。
第二天楚闻非就发了烧。
“我说什么来着，叫你小心点。你以为这是楚子航啊，那个杀胚，怎么陪你玩也不会生病。这是他儿子啊，才几岁，你叫他陪你玩刀我没打电话向警察举报你家暴就已经算对得起你了……”
视频那头的芬格尔唠唠叨叨个不停，最后看着求助似的望着他的昂热没了力气，身子靠在背椅上，问：“你知道下次该怎么做了吗？”
“知道了。”老家伙胡子没刮，看着有点憔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同芬格尔说：“你说，楚子航什么时候能回来？”
芬格尔无话可说，眉眼耷拉下来，摆摆手说你提这个做什么，我要是知道我至于没结婚就攒一肚子带孩子的经验吗。
楚子航缺席了十六年。
他的儿子已经从一只猫儿一样脆弱的婴孩长成了会假装和善地露出獠牙的小老虎。
跌跌撞撞，就自己长起来了。
